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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黃梅戲，有一個人的名字為戲迷津津樂道。

她就是中國黃梅戲表演藝術(shù)家、國家一級演員、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代表性傳承人——韓再芬。

近日，由韓再芬領(lǐng)銜主演的黃梅戲《徽州女人》20周年紀念演出在京舉行。這部作品經(jīng)過二十年的歲月淘洗，以深刻的人文內(nèi)涵，詩化的舞臺呈現(xiàn)，成為久演不衰的舞臺經(jīng)典。

▲點擊觀看《韓再芬：鄉(xiāng)音本是黃梅調(diào)》

撰文 | 桂姝蕾

黃梅戲《徽州女人》講述了百年前發(fā)生在安徽徽州一個閉塞村落中的凄美故事，十五歲的少女懷著對愛情的美好憧憬坐上花轎，卻在婆家開始了對未曾謀面的丈夫的漫長等待。

韓再芬演繹的徽州女人，通過“嫁、盼、吟、歸”四種情境轉(zhuǎn)換，在黃梅調(diào)的悠長訴說中，或像輕云緩緩飄落，又如水銀瀉地般滲透到劇場的每個角落，將“徽州女人”這一典型形象的命運跌宕和內(nèi)心浮沉蘊藏其中，深邃、凝重，催人淚下。

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

韓再芬與徽州有緣。

一次在徽州的拍攝經(jīng)歷，在她心中種下了要用黃梅戲講述徽州女人故事的種子。

1996年，韓再芬因黃梅戲電影《徽商情緣》的拍攝來到徽州，面對明清時期留下的徽州古民居，獨特的建筑風(fēng)格，韓再芬的內(nèi)心突然被深深觸動，她似乎看到了蘊藏在這些徽州古民居背后的往事。

歷史上記載著徽商當年的繁盛和他們遍及天涯的足跡，根據(jù)徽州的俗例，男子到16歲就要遠走他鄉(xiāng)，有時需要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才能返鄉(xiāng)省親。許多人離家別妻，一年到頭奔波于外。

新安竹枝詞曾寫：“健婦持家身作客，黑頭直到白頭回。兒孫長大不相識，反問老翁何處來。”

韓再芬望著眼前的古民居，心想這不就是那些扣人心弦的事件，悲歡離合的壯歌發(fā)生的地方嗎？于是她下定決心——要把這一幢幢古民居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那些動人或悲涼的故事用黃梅戲的形式搬上舞臺。

黃梅戲表演藝術(shù)家韓再芬：

因為古徽州從歷史上來講，它就有這么一個階段，比如棠樾牌坊群，非常震撼。

可那都是一個個女人，她們的一生。我覺得這個歷史階段不能被忘記，她們的身上有今人所沒有的那樣一種美德，那樣的一種——我們現(xiàn)在想去尋找的價值。

于是，她立刻將這個想法付諸于實踐，通過不斷地了解徽州的歷史，她發(fā)現(xiàn)幾乎每一個成功的徽商背后，都有一個女人悲涼的故事。

黃梅戲表演藝術(shù)家 韓再芬：

我想用自己的積蓄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這個念頭萌發(fā)以后，我就開始尋找方方面面的藝術(shù)家，然后把這些藝術(shù)家?guī)У交罩荨?/p>

神奇的是，這批藝術(shù)家到了徽州以后，不用我多說什么，徽州的文化足以讓他們感到震撼，足以吸引他們來全身心地投入來創(chuàng)作這部戲。

所有的藝術(shù)家都投入了足夠的智慧黃梅戲徽州女人，才成就了《徽州女人》這樣的經(jīng)典之作。

她與戲劇名家陳薪伊、劉云程、曹其敬、陳儒天、董為杰、高廣健、邢辛等在內(nèi)的戲劇界專家多次到西遞古民居采風(fēng)，反復(fù)召開研討會……

就這樣，一部以徽州女人命運為主題的故事構(gòu)架就產(chǎn)生了——

用“嫁、盼、吟、歸”四幕來演繹那個時代徽州女人們的生活，以及她們悲劇的一生。

韓再芬的創(chuàng)意立即得到安徽省及安慶市有關(guān)部門的支持，他們還派出了專門人員參與并協(xié)助劇組的工作。經(jīng)過長達8個月的艱苦努力，1999年，《徽州女人》這部極具創(chuàng)新意識的黃梅戲終于誕生了。

在音樂創(chuàng)作上，一些西方音樂的表現(xiàn)手段及交響樂的旋律也被大膽地移植過來，以黃梅戲的傳統(tǒng)唱腔為主線條，其中穿插一些極有創(chuàng)新的唱段，使觀眾感覺到傳統(tǒng)的親切與創(chuàng)新的魅力。極大地渲染出徽州古民居的神韻及古民居里主人的命運的跌宕。

在舞美的制作上，主創(chuàng)團隊將徽派建筑的神韻、森嚴與凝重融入其間。因為這樣的舞美綜合表現(xiàn)更能烘托徽州女人的人格悲劇，也讓《徽州女人》在舞臺上帶著廣大觀眾經(jīng)歷了一次徽州人文、歷史之旅。

如今，黃梅戲《徽州女人》已經(jīng)歷經(jīng)了二十年的歲月淘洗，以深刻的人文內(nèi)涵，詩化的舞臺呈現(xiàn)，成為久演不衰的舞臺經(jīng)典。

▲《徽州往事》窗明幾凈月照樓

從《徽州女人》開始，韓再芬就開始準備徽州題材的故事，以古老徽州村落中的女人為主角，希望借此展現(xiàn)時代背景下徽州女人的命運。舞臺設(shè)計也充分運用了徽派建筑的特色以及徽州民俗元素，為徽州文化的宣傳和黃梅戲的創(chuàng)新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徽州往事》十年獨自撐一門

與《徽州女人》不同的是，在第二部《徽州往事》中，韓再芬飾演的徽州女人“舒香”，不再屈服于命運，取而代之的是自我意識的覺醒。還在創(chuàng)作中的第三部《走出徽州》中，徽州女人將徹底沖破命運的枷鎖，闖出一片天地，由此可見，“徽州三部曲”折射出近現(xiàn)代中國女性發(fā)展的縮影。

一生只能睡半生的覺 卻要洗兩輩子的臉

出生于安慶潛山的韓再芬從小就被戲劇所浸潤，她的母親是和嚴鳳英同時代的黃梅戲演員，她笑言在母親肚子里就流淌著戲劇的血脈。這片土壤中孕育了很多戲劇名家，比如楊月樓、楊小樓、京劇鼻祖程長庚等。

▲年輕時的韓再芬

小時候，劇院和她家就隔著一條馬路，經(jīng)常在劇院臺前幕后玩耍的她早早地就在心里扎下了對于舞臺的向往。

▲黃梅戲電視劇《女駙馬》

1978年改革開放，傳統(tǒng)文化黃梅戲重新煥發(fā)出生機。那年秋天，安慶地區(qū)黃梅劇團招考小演員。在潛山縣委招待所里，一位招考老師的目光被門外一個正玩耍的小姑娘所吸引——她身材高挑，面容清秀，一雙眼睛水靈靈地透著聰慧。

正巧小姑娘朝門里張望，四目相對，小姑娘轉(zhuǎn)身就跑，老師追出來問她有沒有報名，她說自己就是來陪朋友玩的。老師對她說，不考也可以唱首歌聽聽。小姑娘大大方方一曲《洪湖水浪打浪》唱罷，幾個招考老師喜上心頭，當即給了她復(fù)試的通知書。

這個小姑娘就是韓再芬。

▲年輕時的韓再芬

就這樣，年僅10歲的韓再芬被安慶黃梅戲劇團錄取，成為班里年紀最小的學(xué)生。

一開始，父母并不同意她走上戲劇這條路，因為覺得這個行當很苦：“一生只能睡半生的覺，卻要洗兩輩子的臉。”

但父母最終還是在韓再芬的堅持下妥協(xié)了：“選擇了就不要后悔。”年僅10歲的韓再芬離開父母，開始獨自生活，一開始她覺得孤獨也特別想家，險些做了逃兵。

▲馬蘭、麻彩樓和韓再芬

父母告訴她：“既然選定了這條路就要堅持走下去，而且一定要走好。”韓再芬理解了父母的一片苦心，小小的她憑著熱愛和一股不服輸?shù)膭艃簣猿至讼聛怼?/p>

“那年改革開放，戲劇剛剛復(fù)興，趕上青黃不接的時候，團里的老師們對年輕人都很呵護。”韓再芬說。

她回憶起剛?cè)雱F的那會兒：“特別能夠感受到那個時代激動人心的精神面貌，從每一個人的臉上，從他們期盼的眼神里都能夠感知到那個時代人的那種真誠。”

14歲時，她就在團里挑起了大梁，擔(dān)任《莫愁女》主角。

▲黃梅戲《鄭小嬌》

16歲的她又因《鄭小嬌》榮獲金鷹獎優(yōu)秀戲曲片獎，讓韓再芬有機會走入更多人的視線。

在沒有戲可唱的階段，韓再芬在演藝圈獲得了很多機會，但即使在那個階段，她依舊沒有離開過黃梅戲：“這片土壤和我的根就扎在這里。”

此后的40年間，她先后主演了《女駙馬》《徽州往事》《徽州女人》等50多部作品。

▲黃梅戲電視劇《女駙馬》劇照

機智勇敢的馮素珍，美麗善良的七仙女，對愛情執(zhí)著的徽州女人……韓再芬所塑造的每一個藝術(shù)形象都是一種不同的人生，在戲迷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黃梅戲表演藝術(shù)家 韓再芬：

我40年都在從事這一件事，黃梅戲在我的心目中還有很長很長的路可以走。當然這也需要我們從事戲劇的人要有一種堅定的信念，而且要有一種絕對的摯愛和信心，它才能走得更好。

因為任何一個事業(yè)都是靠人支撐，我還在堅守著這個藝術(shù)，憑借著自己的力量，到哪里都在傳播黃梅戲。現(xiàn)在還有很多年輕的人跟我一樣在執(zhí)著地做著這件事情，而且也是非常快樂地在做著這件事情。

堅守與傳承

自小在劇團里，師長的一言一行就對她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劇團的生活很有意思，大家吃住在一起，有著特殊的感情。那個時代的人際關(guān)系都很單純，人們常說教會了徒弟就餓死了師傅，但是師傅們對我就像對自己家的孩子一樣，無私地把自己的技藝教給我。”

韓再芬說，她最敬佩的嚴鳳英老師之所以唱戲唱得好就是因為做事做人用的是匠心，心思純粹，都用在琢磨手藝上。

▲韓再芬與麻彩樓

韓再芬就是這樣一個心思簡單的人，即便被眾多戲迷擁簇，但她依舊恬淡如水，不張揚、不自負。

在后臺準備的時候，她一邊化妝一邊不忘記吊嗓子，有時候會走到演員身邊，手把手的比劃著動作講戲，和他們探討改進每個動作和細節(jié)。

和她同年進入劇院的師姐李萍這樣評價她：“‘執(zhí)著’這兩個字用在她身上非常地貼切，平時在劇院，她不是在練功就是在練唱，基本上曲不離口。即便有時她辛苦出差，頭一天晚上12點到家，但是第二天一大早，肯定能看到她在劇院做事，這點很感染我們?nèi)旱娜耍采眢w力行地帶動了年輕一幫的孩子們用功排練。”

也因此，傳遞她那個時代師徒之間的情誼，成了韓再芬一直以來堅持的事情：“大家在為一項事業(yè)共同奮斗的時候，會由內(nèi)而外地產(chǎn)生一種喜悅，這是人性里最美好的東西。我之所以能夠堅守下去，也跟前輩、老師在那個年代傳達給我的這種美好是有關(guān)系的。”

韓再芬從未想過離開這片土壤：“他們培養(yǎng)了我，堅守黃梅戲，也算是對他們的一種回報。因為他們當年教我學(xué)戲，也是希望這個劇種能夠繁衍下去，能夠生長下去，能夠傳播下去。”

成為院長的韓再芬，對年輕的演員呵護備至。這并非刻意為之：“我的老師就是這么教我的，我希望我手下的孩子們能夠感受到這種善意的力量。傳承的不僅僅是表面的技藝，它應(yīng)該是更深刻的思想內(nèi)涵。我特別希望我們的事業(yè)會生生不息，永遠這樣美好下去。”

韓再芬對黃梅戲這個劇種一直很有信心，如今，安慶再芬黃梅藝術(shù)劇院有一半的演員都是年輕人，他們延續(xù)著這門年輕又獨具韻味的劇種。

“因為它的唱詞和曲調(diào)易于理解。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深耕細作，把真正的文化內(nèi)涵和能夠引領(lǐng)大眾精神走向的東西很溫潤地投放到我們藝術(shù)里面，讓大家自己去感知黃梅戲徽州女人，去獲取，我覺得這樣是最美好的。”韓再芬說。

韓再芬說：“我理解的藝術(shù)，要感動別人，首先要感動自己。”

“當我站到臺上的時候，我把臺下的每一個觀眾都視為我的知己。我每說一句話，都似乎在跟他們說：我希望你能懂我，我希望你能夠明白。”

一部作品持續(xù)地在舞臺上演繹了20年黃梅戲徽州女人，足以證明她對黃梅戲創(chuàng)新延續(xù)和對這一方小天地的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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